童年的端午节
小时候,过端午节最开心,平日里只有改善伙食或者野游再或生病才能吃到的鸡蛋,端午节可以管够吃,农村的叔叔和大姑头几天送来些鸡蛋、鸭蛋、鹅蛋,奶奶头一天把它们洗得干干净净,煮满了一大盆,放在饭桌上。
再穷的人家端午节也要吃上鸡蛋。
端午节最好玩的游戏是“碰鸡蛋”,上学时把鸡蛋揣到衣服兜里,到了学校开始“比武”,最后鸡蛋完整的人胜利。红皮鸡蛋相对比较结实最受宠。有一次,我挑鸡蛋时看到盆子里面几个大鹅蛋,心中忽然一动,挑了一个比鸡蛋略大的鹅蛋揣起来,到校后,用小手紧紧地握着鹅蛋,只露出顶端和同学们碰,结果毫无悬念,那天我得意洋洋地回到家,在桌子上使劲碰碎这“功臣”,蘸着奶奶做的大酱,一点点、一点点吃掉,从来没觉得那么香。
端午节当天,我们早早就被大人叫起来,睡意蒙目龙中,母亲把五彩线系到我们手腕、脚腕上,扎上五彩线的头绳,大人说戴上它能辟邪驱瘟、逢凶化吉,然后父母带我们去松花江边,用江水洗眼睛、洗脸、洗手,母亲说这样能保证一年不生病。
父母还要买艾蒿、彩色的小葫芦,回来后插在门上,艾蒿特有的温馨味道会持续好久。
端午节后的第一场雨是大人最关注的,雨点儿刚下来,母亲就把我身上的五彩线剪下来,让我扔到雨水里,说是会给一年带来好运。
我常常把五彩线轻轻地放在大院里一条窄窄的水沟里,呆呆地看着她扭动着舞姿,顺着水沟往大门外漂流,鲜艳的颜色越漂越远,心中盼着下一个端午节快快来,我快快长大。
童年的端午节既快乐又有仪式感。
北方的端午节
2009年,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正式批准将端午节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端午节,中国首个入选世界非遗的节日,成为和春节、元旦、中秋节并重的节日。
在北方哈尔滨,端午节尤其受垂青。北方的春节和元旦都逢冬季,寒冷挡住了人们外出的脚步,端午节恰逢夏至前后,温度适宜,天气正好,万木葱茏,这样的环境满足了人们渴望出游,渴望踏青,渴望和家人、朋友聚会的心情。
因此,北方人对端午节相当重视。端午节的前夜,中央大街、太阳岛、斯大林公园……总之,沿着松花江边,到处是人群、到处是帐篷、到处是汽车。
我工作单位在江北太阳岛上,每逢端午节来临之际,单位里600多张床位早早被集体或者个人预订,来的人以各大工厂的工人师傅居多。
端午节头一天,人们就带着准备好的吃喝大包小包入住了,有实力的单位租上我们的俱乐部、会议室,举办各种娱乐活动。
晚上,院子里华灯初放,舞厅里响起音乐,喜欢跳舞的人们一直跳到午夜才散去。
端午节晚上,对于我们工作人员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我们不仅要照顾好客人,还要穿上军大衣,在10万平方米的院里巡视,除了“四防”安全,院子里到处是盛开的芍药、野菊花、格桑花、玫瑰、月季,还有樱桃树、李子树、野莓,美丽的花果也是我们保护的对象。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如潮而来的人们如潮般退去了,人们涌向松花江边去洗脸、踏青、采艾蒿、放纸龙、拴五彩线、佩香囊……
每年的端午节在松花江上赛龙舟的呐喊声中渐行渐远。
课堂上的端午节
端午节在我心中有了不同的感受是在一次课堂上。
退休后,我在老年人大学学习,教授国文的是哈师大刘老师,端午节前夕,刘老师事先打了招呼,让大家预习《离骚》。
那天上午,伴着上课的铃声,着一身灰白色汉服的刘老师抱着一把古琴走进了教室,稍候片刻,刘老师轻抚古琴,一曲《离骚》行云流水般倾泻而出,琴声时而深沉含蓄,时而凄凉压抑,时而豪放悲愤……最后,一个悠长的静止音符在教室的上空久久环绕。
曲罢,刘老师站起来,整整衣冠,为我们背诵屈原的《离骚》,“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离骚》原文373句,2490个字,词句生涩,刘老师抑扬顿挫,字正腔圆,一气呵成,其间几次赢得学生们热烈的掌声。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学习,这样的心情,再拿起手中的《离骚》,一点点品味诗中的含义,家国情怀油然而生: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忘初心,努力奋进,是我中华儿女本色。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这是习总书记经常说的一句话,体现了总书记心中时刻牵挂百姓冷暖。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这样的壮志情怀,这样的坚定意志,在中华民族危难的时刻体现得最耀眼。
品读《离骚》,掩卷深思。不屈的民族精神和对生活美好的向往,强烈的忧患意识和社会责任感,几千年来就是我们的血脉,我们的支撑,我们的力量。
那个端午节,我们也穿上了汉服,在刘老师的带领下,激情澎湃,一起朗诵屈原、文天祥、陆游、李白、王安石等爱国诗人的诗,共同体会中华民族文化的精髓。
端午节,在吟唱与怀旧中度过,我也上了一堂人生难忘的课。
疫情下的端午节
今年的端午节遇非常时期,我们以举国之力抗击新冠疫情,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疫情的阴影尚未散去。
人们自觉遵守政府的号召,不聚集、不聚会,减少出行,中央大街和太阳岛比往年安静了许多。
端午节那天,先生和我早早起床,在家附近的地摊上,先生买了艾蒿、五彩线和彩色的纸葫芦,他把艾蒿和葫芦插在门前,又小心翼翼地把五彩线系到我的手臂上,还熬了艾蒿汁儿,让我洗眼睛、洗手。我知他的心情。
忽然很想念小时候端午节的仪式感,我不会笑话大人的幼稚了,真的希望五彩线、葫芦、艾蒿能吉祥驱瘟、逢凶化吉,让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健康快乐地活着。
端午节,从上古先民对龙的崇拜,到纪念屈原,已形成了民族特色、民族味道、民族风情的传统节日,她体现了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精神,愿“乘骐骥以驰骋兮”“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