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平台在线下的团长启动仪式。

友谊社区团长李宝华把当日订单交给团友。

　　团长彬彬最近有点烦。这个团长她不干了。

　　作为第一批社区团长，他经历过月入8000元的红利期。“现在这块蛋糕已经有很多人在分，货源其实也就那些，对团长的要求高了不少，销量、售后、月订单完成量等硬性指标不算，还要有固定的人脉，学会在微信群里‘种草’宣传。更重要的是，现在社区团购平台太多了，如今每个人都有好几个团购群，‘拼接龙’也没什么回应。除了遇到活动或特别便宜的商品，微信群里一点响动都没有。”彬彬说。

　　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令社区团购绝处逢生，各路巨头纷纷入局烧钱抢客，社区团购的赛道顿时硝烟四起。与此同时，作为链接平台和消费者的唯一核心渠道，团长也成为各路资本争抢的对象。

　　有业内数据显示，全国的活跃团长数量已经超过百万。截至目前，处于第一梯队的兴盛优选团长数已超30万，并以每周1万的增速扩容，而十荟团的团长数量也超过20万。

　　各平台为招募尽可能多的团长，社区店主、快递老板、宝妈和自由职业者，来者不拒。在“人人都可成为社区团长”的时代，曾经高薪成为支撑这股团长潮口口相传的动力。但当涨潮过后，社区团长的生存状态又如何呢？有首月就被撤销资格的，也有度过新鲜期琢磨下一步该咋走的。与此同时，社区团购模式也加速了社区商圈的裂变。

　　菜鸟团长

　　我把线上兼职想简单了

　　从2020年12月7日开始，每天下午2时左右，友谊路上的“克东腐乳”老板娘李宝华开始忙碌起来。美团优选配送人员把前一天的订单送到门店，俩人一份一份认真对完所有订单后，李宝华再按照订单上的电话逐一拨打给下单客户。

　　58岁的李宝华之前对所谓的社区团购一无所知，甚至手机如何操作都是邻居年轻人教的。“去年赶上疫情，门店生意不如往年，我想多干一份能多赚点钱，就干上这个了。”李宝华说，每天订单时多时少，有时候一单也没有。在她的购物群里，目前只有20多名团员。

　　一个月的时间，通过手机做兼职的李宝华还没有摸索出扩大业务量的办法。与她一样的新手已经有人被淘汰了。在松北区的一个小区，25号楼的小张第一时间在美团App上申请为团长，她认为这份工作就是接单、收货、等邻居提货。但没想到，小区21号、22号楼也有团长，小区进出口的菜店、便利店、蛋糕店等全是取货点。他起初每周能接20单左右，后来一周不到10单，因周订单没有达到21单，3周后，他被系统停掉了团长资格。

　　通过了解，小张知道了22号楼团长是怎么做的。他让每一位来取菜的邻居都进群，每天在群里发布各种优惠商品信息，除了团购平台，还有自己各种渠道找的货源，并定时发红包。如果有谁当天没来取菜，他还单独提醒、帮忙贮存等，大打亲情牌。小张说，我把线上兼职想简单了，看来，线上兼职也需要用心维护网络人脉。

　　门店团长

　　主动找上家 欢迎被共享

　　一个多月来，美团、滴滴、拼多多、阿里、腾讯等互联网平台都在线下迅速扩张自己的社区团购版图。“当时美团召集人说，平台口碑在，消费人群不用操心，每天只要抽出一点时间接货就行。”文海溪畔小区一家小月亮超市店长海霞说，实际上平台为了迅速扩张，一个小区大小团长加起来都有八九十人了，太密集了，有的甚至一家门店挨着一家门店，消费者经常走错门。“这些平台前期会大量邀请各类人群进入团长行列，不管你有没有门店，等团员人数达到一定数额，再根据业务情况进行第二次团长筛选。”

　　海霞说，考核标准比较严格。“因为要完成定额，团长每天至少要抽出一定时间去维护自己的群以及群里的团员，比如定时发送平台的优惠信息，回答团员提出的各种问题等。”

　　各个平台更重视“门店团长”，几乎达到“疯抢”状态。海霞说：“开始一家平台找我当团长，说他们在这个小区里就发展我这一个团长，全小区的人都上我这提货，提成‘自动上门’。实际上，20平方米范围内就有三个门店团长。后来其他平台再让我当团长，我都没犹豫，还自己找了一个本地的团购团，现在我有三四百人的邻居群，每天在群里发布四个平台的优惠信息，邻居选择更多，而我也不担心被某一家平台取消团长资格。”

　　更多的门店团长不知道是怎么被“共享”的。“开始我只是一个平台团长，但有的平台有自动寻找团长的系统。比如‘多多买菜’，并没有人来找我谈，我也没有申请，有邻居在这个平台下单，选择的取货地址就有我的店。”该小区一家便利店的店主说，“这也没什么不好，我可以比较各平台的优缺点，比如哪家平台退货快、哪家平台货源好，会给邻居一些建议。但主要决定团长倾向的还是提成，每个平台根据不同的商品给团长10％-20％的销售提成，“共享团长”的收入真比之前预期的要好。”

　　电商平台

　　疯狂抢团长后就是“优胜劣汰”

　　40岁的彬彬是全职线上就业，在做美团优选团长之前，她一直做吃喝玩乐群的区域群主。“在这个平台，我销售哈尔滨本地各类优惠消费券，消费群体相对集中固定，业绩好的时候一个月赚七八千元也是有的。”彬彬说，2020年11月中旬，她被美团召集人相中，成为第一批美团优选社区团长。

　　可到了2021年1月5日，彬彬就已经不再是社区团长了。“因为公司有规定，一个月之内的业绩达不到要求就会被自动撤销团长资格。”彬彬说，但实际上，我也不想继续干下去了。谈到原因，彬彬说，一个原因是因为团长过多导致竞争激烈。现在各个平台都在疯狂抢团长，只要申请就批准，一个社区团长多达十几个甚至几十个。

　　实际上，各大电商平台抢占团长资源后的第一步就是“优胜劣汰”。某平台客服对记者说，原则上一个社区最多招募三名社区团长，现在团长门槛低，未来经过业绩考核，剩下的肯定都是最适合干这行的。彬彬说，各平台对团长要求颇为严苛，不光有销量、售后、月订单完成量等硬性指标，还要求团长至少是一个具有网络营销和带货能力的人，有一定的人脉和资源，能够积极的向团友‘种草’推荐。“从某种程度上说，各大平台其实就是将分散的微商纳入大平台为我所用。”彬彬说，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稳团长的位子。

　　彬彬不愿意干下去的另一个原因是认为社区团购的主流购买人群频次不高。“以一个一千户居民的社区为例，定期在电商平台购买的以中青年人为主。而且大部分年轻人一周在家做饭的次数也就两到三次。在电商平台下单的频率大概一周只有一次左右。”彬彬说，这么算下来，一个社区的日订单远远不够分的。

　　“现在，不管你有没有门店，都可以申请成为团长，但随着市场发展，未来的团长一定要有自己的门店，方便社区团员取货。”某平台客服说。

　　顾虑

　　线上优惠促销扰乱门店生意

　　在行业内，把没有门店的团长称为小团长，有门店的团长称为大团长。原则上，有门店的大团长管辖其他范围内的小团长。按照等级划分，友谊社区某平台团长李宝华有自己的门店，属于大团长，但她与社区内的其他小团长并不认识，也没有联系。

　　临近春节，李宝华自己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忙，有时候下午正忙着卸货的时候又与社区团的到货撞在一起，李宝华感觉有点忙不过来。李宝华总跟发展她的团长召集人王岩叨咕说不想干了。“王岩每次都劝我说‘阿姨你再坚持坚持，也不耽误多大工夫。’说实话，我也从来没有把这个团长当作赚钱的营生，就是当团长之前，我也总帮邻居收个快递啥的。”

　　与李宝华一样，在“跑马占荒”的社区团购大战中，许多团长有各自的顾虑。会展商圈社区团团长老李在团长身份和店主身份之间徘徊。老李经营一家社区食杂店，他发现，平台为了吸引消费者下单，卖的某些单品比自己的食杂店便宜很多。比如，某品牌24听啤酒，在店里卖38元，在平台上才卖23元钱；某品牌400克汤圆，在店里卖10元钱，在平台只卖4.99元。“网上订单越来越多了，可我店里的货卖不动了。”老李说，虽说特价几天就过去，但消费者这次得到实惠，等下次再购买的时候，发现价格又恢复回来了，他就会觉得不合适。比如美团优选前几天打一款特价产品，价格比出厂价还低，真的是烧钱卖，目的就是为了大量吸粉。这一款产品把整个价格体系扰乱了，之后的其他商家很难再把同类商品卖出去。当然，我店里的同类货品就彻底废了。

　　改变

　　给传统门市附加更多线上职能

　　社区团模式对社区商圈的格局会不会产生影响？

　　在友谊路工程社区只有一两家新开张的面积不超百平方米的小型生鲜超市，工程小区门口的小月亮便利店自从去年关门后，店铺一直处于待租状态。“现在门店不好租，一是受疫情影响，二是这种新兴的社区团购。”该门市房东说，现在谁还敢租门店啊，租店就是赔钱。现有的商机都被现存的门店整合消化了，今后一段时间，这种趋势还会加速发展下去。

　　最早在井街出早市的小翟去年和其他小贩合伙在买卖街租下了一个门市，主营还是蔬菜。“当初想着冬天也能卖菜就租个门店，谁知道不到半年，啥微商啊、生鲜啊、团购啊，都冒出来了，竞争越来越激烈，生意越来越不好干了。”小翟说。

　　菜市场早市生意会不会受影响呢？经纬九道街一家猪肉店老板表示没啥感觉。“网上和实体店消费群体不同，常到我这买肉的都是老街坊邻居，年轻人本来就很少。”老板说，但不可否认的是，今年生意都不如往年好干。

　　作为团长召集人，多年从事微商总代理的李女士一口气为平台招募了60多位有微商经验的社区团长。李女士说，作为一种新兴的互联网商业形式，社区团长模式一定会改变现有社区商业格局，它整合了社区销售“最后一公里”资源，给传统门市商铺附加更多线上职能。

　　李女士说，无论对于线上还是线下批发商，社区团购模式的冲击都很大。面对各种各样的平台，消费者一定会货比三家。对微商来说，利润会压得更低，随便发发朋友圈就有收入的时代很难再出现了。对于大部分实体批发商，也必将引起新的一轮洗牌。那些能够搭上平台快捷通道或者加速融入互联网的商家，会加速其更新换代的速度，而其他中小分销商的市场势必被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