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辉等志愿者把小力伟接到哈尔滨玩。

　　“一个12岁的男孩，我们几次和他交流都没有回应。这个年龄段，我们的孩子都在阳光下嬉戏，不识愁滋味，而他却生活在一群老人中，极少与他人交流。他有些自闭，但学习成绩很好，他的床下有一盆泡得有些发臭的衣服，牙刷也飞了毛。他几乎没吃过糖果，却有三颗蛀牙，有时吃饭都会疼。他最大的愿望是多看书，有好用的文具……这些不被我们孩子珍惜的事物，对他却是奢侈的愿望。”

　　这段话，是腊月二十八晚上，王光辉发给所有队员的信息，主人公是他们已经认识了10个月的光脑瓜男孩，他住在一个有30多位老人的敬老院。父亲患精神疾病被送去治疗，母亲聋哑离家不知去向，12岁男孩只能在敬老院里和一群“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一住就是四年。男孩有些自闭和自卑，王光辉用了10个月的时间才跟他交上朋友。为了让男孩能像普通孩子一样玩耍，过一个快乐春节，大年初一王光辉带着志愿者们把他接到了哈尔滨……

　　A “寒冬里，一个光着脑瓜的男孩，穿着单薄的棉衣，背着破旧的书包，从山坡上蹦跳着进了敬老院”

　　鸟河乡敬老院距离宾县县城19公里，距离鸟河乡政府两公里，距离哈尔滨市区超过100公里。

　　去年4月，哈尔滨市红十字会应急救援大队准备捐赠一批衣物，在宾县民政部门的协调下，他们将衣物送到了鸟河乡敬老院。王光辉是大队长，同老人聊天时，发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跟几位老人一起，蹲在墙角晒太阳。他以为孩子是附近村子的，就笑着凑了过去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男孩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发现敬老院有需求，王光辉就带着队员们每个月来看望一次老人。去年5月，他们第二次来到敬老院，正在做午饭时，发现上次看见的小男孩背着破旧的书包，从附近山坡路上，蹦蹦跳跳地进了养老院，王光辉觉得很好奇，“一个孩子怎么总来敬老院呢？”

　　问了院长才知道，男孩叫崔力伟，12岁，家在鸟河乡高家岗村，父亲经常酗酒，靠捡废品为生，后来诱发了精神类疾病，4年前被强制治疗，聋哑的母亲跟父亲离婚后不知去向，民政部门看他家里没什么亲人，就把他送到了敬老院生活，还安排他到两公里外的乡小学读书。

　　王光辉想找机会跟孩子说句话，结果男孩转身进屋，还把门锁死了。以后，每次去敬老院，王光辉都想办法跟男孩说话，可是每次男孩都不理他。进入冬季，王光辉和队员们陪老人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男孩光着脑瓜、穿着单薄的棉衣、背着破旧的书包，一路蹦跳着从山坡的小路回来，进到敬老院……

　　B “吃饺子，生怕有人跟他抢一样。一边吃一边哎哟，经检查，男孩有三颗蛀牙”

　　2月13日，腊月二十八。王光辉带着20多名志愿者又来到鸟河乡敬老院，给老人们包饺子、提前过大年。王光辉发现小力伟依然躲在屋子里，他找到院长说：“你给我提供一个屋子，我想单独跟这个孩子说说话。”

　　在院长办公室里，王光辉坐着，小力伟站着，王光辉让小力伟过来跟他坐，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于是，王光辉讲起自己儿时的故事：“我小时候也吃了很多苦，吃不好穿不暖的，也跟别的孩子打架，也不幸福。”他还给小力伟讲自己所在应急救援大队是干啥的。说了一个多小时，小力伟终于有点认同他了，开始“嗯”“啊”的答应。

　　小力伟说，自己三年级了，学习还行，喜欢看书，但是没课外书看：“同学一开学就有新文具，我想用新文具，我还想要更多的书。”王光辉提出跟他交朋友，小力伟没有拒绝。为了让他有礼貌，王光辉告诉他，要多说“你好、谢谢、再见”，小力伟使劲地点头说“记住了”。

　　午饭时，王光辉让小力伟坐在自己身边，他用筷子夹给小力伟一个饺子，小力伟狼吞虎咽地吃，头也不抬。“这孩子吃东西就像怕有人跟他抢一样。一边吃还一边哎哟。我问他咋的了，他说牙疼。”饭后，王光辉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有三颗蛀牙，“是不是糖吃多了？”王光辉问。“我就小时候吃过，除了过年，平时吃不到糖。”小力伟回答。

　　觉得王光辉挺好，小力伟把他带到了自己房间，床头柜里仅有两三件薄衣服，床下是泡得有些发臭的脏衣服，旁边的塑料缸里是已经飞了毛的牙刷。“觉得在这里苦吗？”王光辉问。小力伟的回答让他出乎意料，“我在这里最享福了，都长胖了。”他说，小时候父亲喝酒，总打他，有时还吃不饱饭。王光辉一看他的脑袋和下巴，果然有好几道疤痕。

　　临走时，王光辉叮嘱小力伟：“三十晚上，你用院长电话给我打电话拜个年。”小力伟答应了，还挥手跟他说了再见……

腊月二十八，王光辉与小力伟在敬老院里吃饺子。

志愿者赵研大夫为小力伟免费治疗蛀牙。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C “看见小力伟脱下油亮的棉衣裤，里边竟然什么也没穿，王光辉有些心酸，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除夕夜，没有接到小力伟的“拜年电话”，王光辉担心他再次封闭自己，顾不上“初一不出门”的习俗，一早上就把妻子和8岁的女儿留在岳父岳母家，赶回了哈尔滨，跟队员王鑫一起赶往鸟河乡敬老院。“你咋不给我打电话呢？”王光辉问小力伟，孩子说“我忘了”。

　　没拿任何东西，把小力伟抱上车后座，王光辉带着他来到了哈尔滨。小力伟说，小时候，有个亲戚生病住院，跟爸爸来过一次哈尔滨，以后再也没离开过鸟河乡，这是他第一次坐轿车。下了车，第一件事是吃饭，饭菜端上桌，小力伟再次狼吞虎咽吃起来。“这孩子不懂得分享，也不懂得让别人，就知道自己抢着吃。”王光辉说。

　　饭后，王光辉带他去了商场，正好今年是小力伟的本命年，王光辉特意给他买了红色内衣裤。买棉裤时，营业员说孩子太小，怕号码对不上，最好试穿一下，结果小力伟非常抗拒，躲在王光辉身后喊“不试”。以为孩子担心里边的衣服脏，不好意思试穿，王光辉带他到了角落里，“我给你看着，也没人偷看，你自己换吧。”

　　小力伟拿着衣服慢慢地转身开始换，王光辉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发现孩子脱下棉裤后，里边竟然是光着的，没有别的衣服，他心里一酸，转过身抹了一把眼泪。

　　买了三套换洗衣服，王光辉带着小力伟去了洗浴中心，结果再次发生了“不敢脱衣服”的事情。王光辉只好一边哄着一边强行扒掉了孩子身上已经油光发亮的衣服，一双单鞋、一件棉服、一条棉裤，还有一件女式外裤，这就是小力伟来哈尔滨时穿的全部衣物，“我想找人给他搓澡，后来又怕孩子反感，只好自己买澡巾给他搓了澡。”

　　洗干净了，换上了新衣服，再一看，小力伟“跟城里小孩一样”。在随后的几天里，王光辉和队员们轮流陪着他买书包、买文具、买课外书。小力伟说，自己会骑自行车，王光辉特意给他买了一辆折叠自行车。中央大街、松花江、冰雪大世界和太阳岛，都留下了小力伟开心的笑声。路过公路大桥时，王光辉告诉他：“下边就是松花江，大吧？”小力伟很感慨：“辉叔，这江真大，这桥真长。”

　　D “小力伟跟王光辉8岁的女儿楼上楼下打闹着，看见生人来，会对着人笑了”

　　39岁的王光辉是做个体生意的。正月初六，王光辉来到市红十字会应急救援大队办公室处理事情，把小力伟和自己8岁的女儿都带上了。两个孩子在楼道里来回追赶、打闹，看到记者来了，小力伟微笑着很有礼貌地说：“叔叔好！”

　　经过王光辉的教导，明显能感觉到小力伟懂事多了，对陌生人不再十分抗拒。记者跟他说话，也能正常交流了。他说不知道父母去了哪里，“我有个姥爷，他到敬老院里看过我一次，不过我现在找不到他，姥爷也有病。”王光辉说，问过敬老院的人，小力伟的姥爷腿骨折了，行动非常不便。小力伟说，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哈尔滨的冰灯，觉得可美了，这次辉叔带他都去看了，摸到了真的冰灯和雪雕，可高兴了。

　　22日一早，王光辉带着小力伟来到队员赵研的牙科诊所，“人家大年初八才营业，为了给孩子治牙，特意初五就从海南回来了。”王光辉说。拍片、检查、消毒、堵牙，赵研忙乎了一上午，终于将小力伟三颗蛀牙全部堵上了。临出诊所，赵研还送给小立伟一套中医保健牙具。

　　王光辉想把小力伟接到哈尔滨生活和读书，市红十字会应急救援大队的1000多名队员都支持他，“我们一个队员把安发桥附近的一套空房子贡献出来了，这几天，我一直陪着孩子住在那里。”解决了住的问题，王光辉接下来想把小力伟转到哈尔滨读书。小力伟的户口在宾县，学校在乡里，要想把他接到城里上学，还需要联系民政和教育部门，“我们这几天就去找宾县有关部门，希望能把这件事办成。”王光辉说。